布倫托海散記

　　在我國的唐詩、宋詞中，雖然也有不少描繪新疆秀麗風光的佳句，但是大多片面強調玉門關外的漫天黃沙和茫茫雪野的荒涼可怕。到了明、清兩代的小說中，更是把新疆寫的光怪陸離，神奇莫測，使沒有到新疆的人如隔一層云霧。

　　其實，只要你漫步新疆大地，她的雄姿秀貌，湖光山色之美，是處處可見的。這里，我們暫不說她的綠洲田園是多么的美麗富饒，雪山草原是如何的肥美多姿，單說碧波萬頃，水天一色，素有“北國漁鄉(xiāng)：之稱的布倫托海就夠你心曠神怡，夢寐向往了!

　　我曾不止一次地偎依過這個汪汪巨浸的廣闊胸懷。時至今日，我還能清楚的記得，10年前第一次縱馬穿越遼闊的阿勒泰草原，來到福海縣境內的布倫托海時的情景。那波光粼粼，水天相連，白帆點點，漁歌互答的水鄉(xiāng)景色，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祖國西北邊疆的塞外高原!

　　正在我心神恍惚、贊嘆不已的時候，一葉輕舟駛到我的眼前。“同志，請上船吧!”親切的呼聲，把握從似夢非夢中喚醒。于是，便棄馬乘船，向湖中劃去。

　　正值風和日麗。春暖花開之季。一泓綠水，清澈碧透;一灣新蘆，翠嫩欲滴;無數(shù)只水鳥，在煙波銀狼之上，成雙成對地追逐戲游，展翅飛翔，構成一幅奇妙的畫卷。

　　我們在蘆葦深處，登山一個不大的荒島，舉目望去，禁不住驚叫起來，這里簡直就是一個鳥的世界。那一窩窩，一片片，一個個雪白、淡綠和布滿灰色斑點的鳥蛋，就像雨后草原上的蘑菇一般，多的叫人沒有插足的地方。正在產(chǎn)卵、孵雛的天鵝、野鴨、鸕鶿、燕鷗、大雁、蒼鷺等珍禽水鳥，見人們闖進它們的“家園”，便撲棱棱騰空而起，在我們頭頂上盤旋、呼號，幾乎遮住了麗日、藍天。

　　原來這座草原上的大湖，由于水草豐茂生長著各種魚、蛙、蚌、蟲，為各種水鳥提供了安逸的棲身之所和豐盛的食物。每當冬去春來、冰融雪化之日，各種水鳥便不遠萬里而來，在這里歡度“蜜月”和繁衍后代。秋后，再帶領兒女，沿著古老的“驛道”，遠走高飛。

　　我們在荒島上稍事停留之后，向對岸駛去。哪知道剛剛登陸，一頭又大又肥的野豬，“唿”地一下從亂草中竄了出來。它在距離我們只有20來米的地方回過頭來，惡狠狠地向我們瞪著眼睛，喘著粗氣，兩顆獠牙露在唇外，好像兩把明晃晃的利刀，越發(fā)顯示出它的兇猛。據(jù)說，野豬異常暴戾，它在盛怒之下，只須用獠牙一夾，一顆粗粗的樹木就會被立刻折斷。我們面對如此兇獸，已來不及選擇放槍的有利地形，只得趕忙向船上跑去。不料，野豬見我們后退，便張開血盆大口，猛撲上來，我們只好與它“背水一戰(zhàn)”。說時遲，那時快，只見給我們搖船的哈薩克族漁民何德爾拜，一個箭步閃到了野豬背后，用雙手緊緊的抓住野豬的后腿，將它倒掛起來。這時，野豬吼聲如雷，拼命掙扎，有幾次差一點把他摔倒在地。情勢很危急，他突然從腰間拔出匕首，“嚓”的一聲，截取了野豬的一條后退。受傷的野豬變得更加瘋狂起來，猛地一回頭，將老何撞翻。在這千鈞一發(fā)之際，我瞄準野豬扣動扳機，野豬應聲倒下，在地上翻滾嗥叫，一場驚險的人獸之斗，才告結束。

　　我第二天來到布倫托海，恰在隆冬。這時，展現(xiàn)在我眼前的，是另一番景致。博大的湖面，冰封雪蓋，璀璨晶瑩，好像九天銀河墜地，又似龍王爺?shù)乃m搬到了人間。就在這琉璃般的冰湖之上，一輛輛“解放”牌卡車，滿載著筐筐鮮魚，飛馳而過，壓得冰湖不時發(fā)出悶雷一樣的巨大聲響。

　　尤其是這里的一些冰上捕魚方法，非常奇特有趣，聽了令人神往。

　　為了親眼看看這種捕魚的情景，我不顧同志們的勸阻，冒著零下30多攝氏度的嚴寒，踏著“咔咔”作響的冰雪，向湖中走去。進锝湖來，但見一個個手持鎬頭、鐵錘、鋼釬等工具的人們，正在1米多厚的冰上鑿洞。飛濺的冰花、汗水和口中呼出的熱氣，早已把漁民們裝扮成眉須蒼蒼的“老人”。身上的光板羊皮大衣，也已變成了冰雪的鎧甲。等冰洞鑿通之后，他們便蹲在洞口，把系著紅布條的釣竿伸進水中。雖然沒有釣鉤，也沒有魚餌，可是一甩就是一條五道黑魚上來了，不等半天工夫，就釣上了幾十公斤肥肥的魚兒。

　　一個中年漁民見我出神的樣子，站起來拍拍我的肩膀，自豪的說：“同志，這對我們布倫托海的漁民來說，只不過是小意思。如果用拉網(wǎng)在冰下捕撈，一網(wǎng)就可以捕魚幾千斤哩!如果大地回春，湖面解冰，成群結隊的小白條魚，就會爭先恐后地到烏倫古河覓食、產(chǎn)卵，密密麻麻的擠滿河道，在淺水處可以直接用筐撈，用盆端，用麻袋裝。甚至有時在農(nóng)田灌溉的閘口，也會由于魚群堵塞，而水流細緩。這時，人們便趕來‘疏通渠道’，用膠輪大車，拉回一車車小白條魚和兩三斤、七八斤一條的大鯽魚。”

　　順著這位侃侃而談的中年漁民指點的方向，我裹緊大衣，頂著寒風，繼續(xù)前進，終于找到了用拉網(wǎng)捕魚的人們。

　　說來也真該我大飽眼福。就在我剛剛到達之后，便碰上漁民起網(wǎng)。隨著絞盤的轉動，兩扇各長1200多米的大拉網(wǎng)，慢慢的從冰層下3平方公里大的水域里收攏起來。這時，不知誰喊了一聲：“見魚了!”只見一條條白花花的魚兒，已在出網(wǎng)口的冰洞里攢動，東沖西撞，攪得湖水翻騰，浪花飛濺。一個年長的漁民用撈勺子把魚往冰上一撂說：“老鼠拉木锨，大頭在后面哩!”果然不出所料，在網(wǎng)浮露出之后，魚兒便像湖水似的涌了出來。十幾個撈勺子上下飛舞，一個勁地從冰洞中往上撈魚。這些鮮活亂蹦的肥魚，一經(jīng)上了冰面，還來不及三蹦兩跳，就立刻凍成了“冰棍”和“冰坨”。那魚山般的豐收景象，實在叫人欣喜若狂!

　　真是“百聞不如一見”。此時此刻，我才完全明了，人們?yōu)槭裁窗巡紓愅泻Ｗu為“北國漁鄉(xiāng)”。她獲得這樣一個美好的稱號，的的確確是當之無愧啊!

　　布倫托海由彼此相通的大、中、小三個海子組成，總面積1000多平方公里，是我國西北地區(qū)最富饒的內陸湖泊之一。新中國成立前，這里的湖邊蘆葦、雜草叢生，野豬、黃羊、狐貍、狼群出沒，人煙稀少。每當洪水暴發(fā)，從烏倫古河沖下來的死馬、死羊、死牛，就在這里腐爛發(fā)臭，使湖區(qū)成為蚊蠅孽生、疫病流行的可怕地方，人們把這視為“死海”。

　　1958年以來，湖濱上逐步建立起一個個國營漁場和人民公社，世代“逐水草而游牧”的哈薩克族、蒙古族人民，也紛紛遷來湖區(qū)，和支援邊疆建設的漢族勞動者一起，定居下來。各族人民親密團結，并肩戰(zhàn)斗，用勤勞的雙手，披棘斬棘，把沉睡千年的布倫托海，開發(fā)成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的重點漁業(yè)基地之一。

　　這里出產(chǎn)的五道黑、小白條、鯽魚、黑魚、鱘魚等，不僅產(chǎn)量大、經(jīng)濟價值高、不用人工繁殖飼養(yǎng)，而且具有肉肥、肉細、肉嫩，味道鮮美、富于營養(yǎng)的特點。尤其是這里出產(chǎn)的鱘魚，體形奇特，嘴長如尖刀，肉白而質嫩脂多而味美、是我國著名的特產(chǎn)魚類，一向被人視為魚類中的珍品。

　　今年夏初，一個偶然的機會，我就地重游的心愿，終于得以實現(xiàn)。

　　在湖北的河流入口處，我興致勃勃地登上了新建的水電站樓臺。站在這兒，居高臨下，一湖風光，盡收眼底，使我簡直難以辨認她的異姿新貌。引水大區(qū)里歡騰的流水猶如銀龍戲水，一頭插進額爾齊斯河，一頭注入布倫托海，把千年相伴，形同情侶的河、湖緊緊的連接起來，一個個新辟的人工魚池，銀光閃閃，細浪千重，好像一面面耀眼的明鏡，鑲嵌在景色如畫的秀麗湖濱上;一艘艘汽艇和機帆船，正乘風破浪，在湖中撒下“天羅地網(wǎng)”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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